工资那些事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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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属分类:读者2011年

“前半夜看看自己,后半夜想想别人,看看自己为什么挣得那么少,想想别人为什么挣得那么多。”54岁的北京市民周惜文笑着对《望东方周刊》说。

  2011年8月24日,新一期《胡润财富报告》白皮书显示,中国大陆千万富豪已达96万人,平均年龄为39岁。
  改革开放三十余年来,平均主义被打破,各行业工资格局也明显“分化”。
  第一个时期:1985-1988年  1985年,中国经济逐步“火热”起来,当年居民消费价格指数(CPI)上涨9.3%,这是自1980年以来中国的CPI增速第一次突破5%,此后的四年这一数据分别为6.5%、7.3%、18.8%和18%。不过,通货膨胀这个概念并不为当时大多数人所知道。“当时的感觉是,工资隔年涨一下,还出现了一波很厉害的抢购风。”周惜文说。
  在改革开放之后的第一个通胀时期,各行业的工资收入格局又如何呢?
  以1986年为例,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,全国职工年平均工资为1271元,根据大类行业“排队”如下:地质普查和勘探业1746元,建筑业1486元,交通运输和电信业1448元,科学事业和宗教文化1422元,金融保险业1300元,党政机关和社会团体1300元,教育、文艺和广播电视业1272元,体育、卫生和社会福利业1268元,房地产和公用事务管理业1255元,商业、餐饮、运输和仓储业1112元,农林牧渔业1019元。
  “搞地质勘探的赚得多是正常的,他们是专业人才,而且长期在野外,工作环境艰苦。”周惜文回忆说,由于差距很小,彼此之间的“羡慕嫉妒恨”也远不如今天这么强烈。不过,周惜文当时在美院工作的父亲和学校里的高级专家很熟,这些专家的工资“凌驾”于大多数人。“因为外聘的关系,他们一个月挣的钱比一般人一年的钱还多,着实让人羡慕。”周惜文这样说。
  在改革开放的前沿,已经有人凭劳动和机遇拿到了高工资。在深圳,来中国挖第一桶金的外资工厂正“茁壮成长”。蛇口着名的港资凯达玩具厂一个普通的女工,月工资可以挣到300元以上,加上各种福利,以至于有了“娶女就娶凯达妹”的说法——那是农民工们最幸福的时光。
  在那个“火热的时代”,人们似乎逐渐发现了一条“真理”:单靠工资无法成为这个社会赚得最多的那一群人。
  当时,中国的高收入阶层属于个体户、私营业主和企业承包者。“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”是当时的一句顺口溜。《中国青年报》当年的一项调查显示,当年最受人们欢迎的职业前三名分别是出租车司机、个体户和厨师,而最后三名则分别是科学家、医生和教师。
  一些有涉外元素的工作也火热起来。每当上海五星级酒店贴出招收门童的广告,应聘者总能排出上百米的长队。当时,上海国企8级工的月薪也才100多元,但任何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普通员工,每月能有400元的收入。
  每个人都在“打听门路”,如何能在工资收入之外“寻找门道”赚钱。
  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初期一度出现的“价格双轨制”,给了一些人迈入高收入阶层的机会,“倒爷”成为当时的一个热词。
  第二个时期:1992-1996年  1992-1993年,中国经济迎来了新一波“升温”,当年CPI增长率达到6.4%,之后四年的CPI增长率分别为14.7%、24.1%、17.1%和8.3%,直到1996-1997年经济实现“软着陆”。
  在改革开放进入“深化期”后,各行业工资和收入格局发生了新变化。
  以1995年为例,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,当年全国职工全年平均工资为5500元,较1994年的4558元增长了近千元,一些行业工资水平已“脱颖而出”:电力、煤气和水供应企业7843元(其中电力企业明显更高),铁路9098元,航空运输业12686元、邮电通信业9026元、金融和保险业7376元、房地产开发业8178元、计算机服务业8689元,工程设计8377元。
  周惜文说,自己不属于高收入阶层,因为在机关工作。在1995年,国家机关人员年平均工资为5527元。国家外汇管理局这样的单位,1993年干部固定工资也不过每月140元,而这个时候,农民工的月平均工资甚至可以达到300元-600元。因而机关“留不住人”,下海成为热潮。
  那时,一些“资源”还是供不应求的。能源、交通、电信、金融垄断类国企渐成气候,职工待遇也逐步提升。周惜文说:“装一个电话5000多元,我当时就在想,电信的日子肯定是幸福死了。”
  也在这一时期,认为中国已经“坚定了开放决心”的外国资本大规模进入中国,大众、柯达、通用电气、诺基亚、联合利华乃至麦当劳扎根中国一线城市。在吴晓波的《激荡三十年:中国企业1978-2008》一书里写道,最初来到中国的外资企业本土化倾向不足,“身材高大,留着胡子的美方总经理将自己整天关在一个毛玻璃围住的房间里,办公室里不时传出美国味儿的英语和新马泰式的汉语”。
  但当时的外企管理层中国职员拿到的是绝对的高薪。在1992-1995年期间,中国的城市职工收入是美国普通人月收入的1/40-1/50,外资企业执行的基本是母国的工资标准,即使中方职员也不会少太多。
  在1995、1996年期间,国内外资企业每年的薪酬涨幅超过20%,后来才逐渐稳定在7%-10%之间。 根据90年代后期广东省所进行的一项调查,该省外资企业的中方总经理平均年薪已经超过20万元,而最高的早已突破百万。中国人对外企工作的追捧趋热。
  另一批富起来的人与国内的资本市场兴起有关。1990年12月1日和12月19日,深圳、上海证券交易所先后开市。周惜文说,全民炒股的热潮使得证券交易所门口卖小吃的,看车子的老大爷也因此发了一笔财。
  “由于90年代资本市场的逐步活跃,专业人员和基金经理们的待遇不断攀升,另外,上市的股份制企业也在仿照西方,完善自己工资加股权激励的报酬体制。”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、着名经济学家张卓元教授对《望东方周刊》说。
  股份合作公司职工平均工资在1990年代中期高出全民所有制企业40%以上,和外资企业的平均工资差距也不大。“不过,在那个时候,很多富起来的股份制公司老板大量逃税,而且公司年报中也不公开自己的薪酬。”张卓元说。
  第三个时期:2008-2011年  2008年CPI增长率时隔12年再一次超过5%,达到5.9%。在2009年短期的物价回落之后,应对全球金融危机背景下的超额货币投放、信贷扩张以及来自外部世界的通胀输入,让中国再一次面临如何遏制新的通胀的挑战。
  现在,越来越多的人懂得了CPI的中文含义,也更加体会到在这样一个年代,有一份“有竞争力”的工资收入是何等重要的事情。
  以2008年为例,根据国家统计局《中国统计年鉴》(这也是《中国统计年鉴》最后一次公开各细分行业的平均工资,此后公布的均只有行业大类的情况),全国职工当年全年平均工资为28898元,而其中的“高薪行业”包括: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45712元、烟草制品业60200元、电力和热力供应业41746元、航空运输业76331元、计算机服务业76261元、软件业76824元、电信业45745元、专业技术服务47286元、银行业61318元、证券业167995元。
 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,在目前房价高企的时代,房地产行业职工年薪平均值高出全国平均水平并不多,2009年时为32242元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房地产业内人士对《望东方周刊》说,一些公司对外的报表里“有文章”,而且统计中的平均工资不能反映这一行业中高级职务人员的收入,不用说北京上海广州,就像重庆这些地方的房地产老总,年薪都在百万以上,工程师年薪则为数十万元。
  根据2010年上市公司年报,房地产高管平均年薪为57.7万元,高管年薪年均增长40%,为所有行业中高管薪酬涨幅最大。万科的“领航人”王石年薪为760万元,刚刚退休的华远地产董事长任志强年薪为758万元。另外,一些上市公司的高管还可以获得不菲的股票期权奖励。“房地产确实是一个奇迹发生的地方。”周惜文望着家门口新楼盘感慨道。
  就行业平均薪酬来看,金融业已经成为中国第一高工资行业。每年,北京复兴门的金融街都在吸收着海外归来以及北大、清华等名校的高材生。到证券公司投行部去,拿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年薪是这个时代年轻人的最大梦想之一。“当然,这个行业的智力付出、精力消耗也是超过一般职业的。”目前在北京一家英资金融机构工作的祝晓欢对本刊记者说。
  当金融业和股份制相结合,基本薪酬加上股权激励乃至直接持股,造就了一批高收入高管。2008年,中国平安董事长马明哲以超过6000万的年薪进入舆论中心,马明哲后来表示,将放弃2008年全年的工资。
  根据《2010年上市公司年报》,股份制银行高管平均年薪为280万元。
  “一些资源类垄断性企业的工资确实高。”着名经济学家张卓元教授则将关注的重点指向“两电(电力、电信)加一草(烟草),石油加石化”这些垄断企业。在新的通胀时期,这些长期拥有资源或政策特权的垄断企业超脱于经济环境之外,一些网络上晒出的“垄断国企内部待遇清单”也表明这些企业不仅职工工资增得快,各种现金和实物福利也多,如“福利电”、“福利油”等。一位电力行业职工则对本刊记者表示,就垄断企业内部而言,高管和基层、中央和地方、核心部门和边缘部门的待遇也有较大差异。
  根据北京市最新的数据,2010年,全行业平均工资水平最高的依然是外商投资法人单位,为91646元。可比起上世纪末本世纪初年轻人争进宝洁、“四大”的境况,“外企热”已降了一些温。
  2011年4月的北京市公务员招录考试,5.6万人通过资格审核,竞争4191个岗位,平均考录比为13比1。410人争夺海淀区发改委“信息化管理”岗位,海淀区的曙光、清河、北下关等几个街道办事处也有二三百人争一职的热度。周惜文的女儿就在北京的一家德资企业工作,“她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,说遇到合适的机遇,她会跳槽的。”

(作者:卢昊    来源:《瞭望东方周刊》2011年第40-41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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