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宵

今夜可是良宵？今宵是阴历七月十五日。赏月佳季，月朗，风凉。

　　搁下夜间写作的笔，打开栅栏门，在院内走了十五六步，旁边有一棵枝叶浓密的栗树，黑漆漆的。树阴下有一口水井。夜气如水，在黑暗里浮动，虫声唧唧，时时有银白的水滴洒在地上，是谁汲水而去呢？
　　再向前行，伫立于田间。月亮离开对面的大竹林，清光溶溶，浸透天地。身子仿佛立于水中。星光微薄。冰川的森林，看上去清淡如烟。静待良久，我身边的桑叶、玉米叶，浴着夜色，闪着碧清的光亮。棕榈在月下沙沙作响，草中虫唱，踏过去，月影先从脚尖散开。竹从旁边，频频传来鸟鸣，想必月光明洁，照的它们无法安眠。
　　开阔的地方，月光如流水。树下，月光清碧，如雨地下漏。转身走来，经过树阴时，树影里灯火摇曳，夜良有人语。
　　关上栅栏门，蹲在廊下，十时过后，人迹顿绝。月上人头，满庭月影，美如梦境。月光照着满院的树木，树影布满整个庭院。院子里光影离合，黑白斑驳。
　　八角全盘的影子映在廊上，像巨大的枫树。月光泻在光滑的叶面上，宛若明晃晃的碧玉扇。斑驳的黑影在上面忽闪忽闪的跳动，那是李树的影子。
　　每当月亮穿过树梢，满院的月光和树影互相抱合着，跳跃着，黑白相应，纵横交错。我在此中散步，竟怀疑自己变成了水藻间的游鱼。

（作者：[日]德富芦花 陈德文 译    来源：《自然与人生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