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成为百万富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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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属分类:读者2014年

  这个名叫苏德托的小村庄坐落在西班牙北部的阿拉贡自治区,在地图上它只是一个微小的点。这里生活着约240名居民。天然石材砌成的房子和圈棚陈列在道路两旁,村子中杂草丛生,没有一丝一毫富裕的迹象。可以想象,此时的西班牙还深陷经济危机的泥潭。
  然而,如果你透过窗户朝房子里面望去,一定会大吃一惊:巨大的平板电视,尊贵的大理石厨房,如同正摆在商场里售卖一般,簇新发亮。在当地唯一的酒吧“卡纳墨脱”中,常常能看到五六个居民,在一日的田间劳作之后喝着小瓶的星牌啤酒(这是西班牙人最钟爱的啤酒品牌),谈天说地,气氛热烈欢畅。引人注目的是,为了支付价格为1欧元的啤酒,这些农民动辄掏出50欧元面额的现钞。
  2011年12月22日9时57分,苏德托全体村民赢得了世界上最大彩票之一的西班牙“圣诞彩票”(已有200年历史,几乎每年都有10亿欧元奖项,头奖被称为“大胖子”)。当中奖号码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时,苏德托的居民们从房子中纷纷而出,跑到村子的广场上,怀着难以置信的喜悦互相拥抱。“我买了4张参与票,你有几张?”“我有7张!”“我有12张!”当村民们知道苏德托几乎每个人都中了奖之后,不禁热泪盈眶,纷纷打开香槟庆祝。
  西班牙圣诞彩票开奖的过程非常复杂。开奖那天,很多西班牙人整个早上不干别的,只看开奖。尽管大部分奖项只有几千欧元,2011年的中奖号码58268却值7.2亿欧元。
  因为单独买下整组号码太过昂贵,大部分居民会选择合作购买彩票。当地组织“家庭主妇协会”买下完整彩票,然后以“参与票”的形式分发给所有参与者,每张6欧元,一共1200张。家庭主妇协会售出的参与票总中奖金额为1.2亿欧元,因此每张参与票价值10万欧元。
  至于谁得了多少钱,无从知晓。但可以确定的是,除了一家,苏德托每家都至少买了一张参与票,买了多张的人,一跃成为百万富翁。新闻媒体闻风前来,动作更快的是金融家;商人们开始向他们兜售跑车、钻戒和旅游项目。以前很久才需要清理一次的垃圾桶,如今塞满了各种广告。全世界都在好奇地观望,这个一夜暴富的村庄会发生什么?
  “噢,我们的生活更好了。”赫尔米尼亚·嘉彦说。她家买了4张参与票,赢得了40万欧元。这个78岁的老奶奶坐在她长长的餐桌边,穿着小花围裙,为一家三代做着晚餐。烤箱里烤着一只鸡,木材在壁炉里噼啪作响。
  嘉彦是这里的第一批居民之一。苏德托是一个年轻的村庄,建于1950年。这里是法西斯主义独裁者弗朗西斯科·佛朗哥在西班牙农村地区规划建成的200多个乡村之一,用来开垦以往很少利用的农田。嘉彦和她已逝的丈夫分得了一所房子、一个圈棚、几块田和一些家畜。这里最初只住着4户人家,如今已经有了65户。
  “我们有14头牛。”嘉彦指向她用石块铺设的宽大院子,骄傲地说。她54岁的儿子约瑟是村里的屠户。母子俩愉快地谈论着他们听到中奖消息时的情景。“几小时后大家又恢复了平静。”约瑟·嘉彦说,“人们并没有失控地将所有钱挥霍干净。”

  事实上,中奖后最初的几个月,村里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变化。但是到了第二年4月,街道上停满了载重汽车,每家几乎都有建筑公司在进行修葺工作,如今所有房子都焕然一新。不过改变也仅止于此,没有一个人停止在农田和果园中的劳作。“看到田地丰腴,果树生长,我很高兴,”赫尔米尼亚·嘉彦一边在一个大大的玻璃碗中搅拌油和生鸡蛋,一边说,“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。”
  也许因为苏德托是一个按规划建设的乡村,这里的人们有着强烈的团结和睦感。自开奖之后,来串门的不仅有邻里朋友,还有记者。所有记者都提出同样的问题:“您为什么不拿着这笔钱然后搬走呢?”赫尔米尼亚·嘉彦觉得这问题很奇怪。“我该去哪里呢?”她耸耸肩问,“我和所有村民一起赢了大奖。”
  但也不是所有的村民。科斯提斯·米特索塔基斯的家坐落在一座小山上,距离苏德托有两分钟的车程。就是这段距离,让他与大奖失之交臂。这位希腊纪录片制片人8年前因为一段毫无结果的爱情来到这里。他说,家庭妇女协会从来不会来他家,因为他的住处太偏了。
  “几天后,我终于意识到,我是村里唯一一个一无所获的人。”他带着温和的笑容说。尽管如此,他也从其他村民的幸运中获益不少。12月22日早上,他来到集市,手上拿着摄像机,和人们一起庆祝。村子里的人获奖后,他开始拍摄一部关于苏德托的纪录片。最初他想记录村庄在获奖后的改变,但很快,他就将纪录片的主题变为“为何这些突获自由的村民并没有改变他们的生活,仍然脚踏实地地工作”。
  54岁的罗莎·瑟瑞娜担任苏德托村的村长14年了,因此对村庄的短暂历史比大部分人都更加熟知。“我们赢得的,是无忧无虑的生活,如今它价值连城。”
  我们来到村庄的游客中心。瑟瑞娜站在满是小山和田地的苏德托立体缩小模型前。“我们正准备采用新的方法,”她指向几乎贯穿整个村庄的水渠模型,“促进老灌溉设备的现代化。”她指向村庄模型的另一部分,我们看到水滴有规律地注入田地。
  几乎村里的每个人都向这套新设备投了钱。获奖之前,很多人都欠银行几十万欧元。如果一个地方以牲畜和耕种为经济基础,那么一切都得依赖土地,而这有时候太难控制。
  “我们买彩票的时候,正值干旱。”瑟瑞娜说,“酒吧里村民的日常谈话令人难过,总有人在问:‘我该怎么还钱?’”除了谈论灌溉系统的贷款和持续的干旱,村民们聊得最多的就是经济危机,比如四分之一的西班牙人失业,比如为了在附近的城市韦斯卡找到工作,苏德托的很多年轻人离开了家乡。
  “突然,一切关于钱的担忧都烟消云散。”瑟瑞娜说。没有人拿了钱就离开村庄,与此相反,甚至有3个年轻人回到村庄,买地建房。突获自由的村民们决定,不惜一切,只为在一个几乎荒凉的村庄留下来。瑟瑞娜认为,这个决定并不奇怪。“夜不闭户是这里的传统,”她说,“人们穿着拖鞋去面包店。今天早上我的女邻居打电话邀请我去喝咖啡,我穿着睡衣就去了。这些小事就是我们倾心于此的原因。”
  自那时起,这些幸运的村民总被问到的另一个问题是:“为什么好运偏偏落在苏德托?”他们往往不急于回答,只是微微一笑,耸耸肩。这里的人们不喜欢为幸运和不幸赋予太多意义。对靠天吃饭的农民而言,这种态度非常典型。
  瑟瑞娜是少数乐意给这种幸运一个解释的人:“这是对每个留在这里的人的奖励。”
  (木槿摘自《海外文摘》2014年第3期)

(作者:莉亚·格莱恩格尔 来源:《读者》杂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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