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的容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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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属分类:读者2009年

  发现自己的身体是一个爱的容器,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。
  给予我这样美好提醒的,是一位来自台湾的老太太。她认真地看着我,说:“你有能力启动别人柔软的心,因为你的身体恰如一个爱的容器。”在这诗一般的句子面前,我有一点惊慌失措,我没想到有着这么浓郁抒情色彩的句子,居然可以用聊天的口气缓缓送出。我惊喜地睁大了眼睛,像打量陌生人一样上上下下打量自己,打量我借居的这件非凡的爱的容器。
  这件容器原是我善感的灵魂获赠的一样无可替代的礼物啊!我住在里面,住成了神仙。
  我是一个善于爱的人吗?好多次拿这个问题向自己索取答案,而每一次的答案都与先前的答案有着些微的差异。我往往不是用自己的心来应答自己的嘴,而是临时借来一双自己正在意着的眼睛,用那双眼睛挑剔地审视我。
  我看到有一双眼睛在对我说,你自然是世间最善于爱的人啊,你在每一个春天里悸动,看见美丽的花朵,就生出礼赞的热望;你与潭水深情对视,直到让眸子染上它的深绿。你的爱,生动着、摇曳着、刷新着,不会蒙尘,不会霉变,你正拥有着世间高品质的爱。
  另一双眼睛则会说,你不是一个恒温的爱者。你爱得那样自我,那样率性。爱的时刻,灵台无计逃神矢,你恨不得把自己的生命都典当了。哲人说,爱是一种犯傻的能力。你犯傻的能力似乎格外高强。总以为这一回定然与先前的迥异,值得拼了一切的。但是,是什么让你陡然扭转了脸?清泪中,爱,一次一次无可阻挡地凋零。你不明白,爱的半衰期何以来得这么迅疾……
  那是谁的眼眸?正幽幽地说出这样的话语——到什么时候,你才能修炼来节省着使用自己的爱的本领?你顶擅长的伎俩似乎就是将爱倾洒、倾倒、倾泻。你从来都不惧怕用完了自己的爱吗?你把心剖成了那么多片,遣它们成舟,让它们承载着你的哀伤、牵念、祈祷、祝福,义无反顾地远航。岸上的你,再怎么收拾,也不可能收拾起一个完整的自己。
  ……
  ——究竟,我是不是一个善于爱的人呢?
  我在诗心、爱心中发现着自己。一个兴致勃勃只想盛放爱的容器,在被误读、被辜负、被伤害的同时,也被理解、被欣赏、被珍惜。很喜欢自己快乐的模样,每次照相,都愿意给镜头一个灿烂的笑脸;总渴盼自己是个最善于撷取的人,秋天给了我一片萧瑟的森林,我却从一棵忘了季节的小树上邂逅了春天。谁有幸听到了我内心的欢呼?那赤子般的欢呼荡涤着我的整个生命,让我情愿一次又一次掏空了自己——为答谢一只鸟在天空中偶然发出的一声啼鸣,为回报一朵花穿越漫漫寒冬赠予我的一句爱语。
  我张开想象的翅膀,试着将这件容器改换形状——设若它是一个碗,那就欢悦地盛放天地的恩赐吧;设若它是一只觞,那就忘情地流溢岁月的琼浆吧!盛放着什么固然重要,但更重要的是感受着这幸运盛放的细腻的心。
  爱的容器,得之于天,终将还之于天。在借居的日子里,让我天天保持惊奇,让我受宠若惊地住在里面,住成神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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